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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刃寒寒,深可入骨,雪地寂静,清晰可听腿骨碎裂声。少年面色发白,急急后退,剑刃脱离,带出一道血痕,寒天雪地中,霎时开了一枝红梅。
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血腥味引来守卫的夜鸮,她就无法再藏在树上。
花又青当机立断,默念掐诀,三道符印悄然击出,一道蔽目,一道伤手,一道束脚。
三个黑衣人毫不设防,被她符印所伤,一时间乱了阵脚,只听凌空剑破,跛足少年手持铁剑,几乎在一瞬间,斩下那三人头颅。
花又青目不忍视,移过脸,不看雪地残骸,默默颂念超度咒。
她仍未下树,屏住呼吸,看跛足少年面无表情,往自己伤腿上倒了一整瓶止血散,药力强劲,可闻血肉粘连的嘶嘶声,他不发一言,额头爆出青筋,生生地受着。
等血不再流,他擦点额头冷汗,艰难起身,一瘸一拐,往玄鸮门的方向去。
花又青十分钦佩他这种忍耐力。
钦佩归钦佩,人还是要继续跟。
仗着身法轻盈,早早去前方守株待兔。她悄然下树,将脖子里挂的凤凰玉佩取出,刻意放在衣衫外。
这玉佩就是“认亲”的证据。
人间难寻的温白玉,无论寒暑,都有着如肌肤般的温度。世上仅有三块,两块被傅惊尘父母所得,雕刻成龙凤双佩,一个在傅惊尘身上,另一个在早夭的傅青青脖颈上。
最后一块被三师姐辛苦寻到,仿着青青那枚凤凰佩,精心雕琢,如今成了花又青用以欺骗傅惊尘的证物,用一根红绳系着,就挂在她胸口。
按照话本上所讲,一个孤苦伶仃的少年,在孤身拜师这日,遇到一个和妹妹相同年纪,同样名字,且有着妹妹同样玉佩的小姑娘,定然会信她是自己那流落在外的可怜幼妹。
花又青所有的师兄妹都这么想。
门派里负责烧火做饭的蔡婶和扫地看大门的孙老也这么想。
是以,花又青利落趴在雪地上,等着傅惊尘到来。
她连说辞都想好了——前不久发烧,烧坏了脑子,很多事情都记不得,只知道自己叫青青。有个坏人要把她卖到梨香院,她藏在卖菜的马车下逃出了城,为了躲坏人而上山,迷迷糊糊中迷了路。大哥哥你可以帮帮我吗?我肚子好饿。
瞄准时机,再露出那和傅惊尘成对的凤凰玉佩。
届时,傅惊尘必定不会抛下她,一定会带她前往玄鸮门。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花又青静静躺着,耳侧已听到脚步声,一深一浅,方圆十里外,她只听到跛足少年一个活人。
连眼都不必睁,听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在她面前停下,顿住。
一双冰冷的手掀开她灰鼠毛斗篷,寒气刺骨,半晌,少年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你还活着吗?”
花又青柔弱地睁开眼。
乌鸦惊枝,落雪簌簌,恰如点点杨花。
她艰难地从地上半坐起,茫然看少年的脸,害怕地缩成一团,惊慌地问:“这是哪里?”
“玄武山,”跛足少年环顾四周,继而弯腰看她,问,“你是玄鸮门的人?”
花又青摇头,她微微咬唇,不着痕迹施法催动,胸口凤凰玉佩折明月光,这灿灿流光终于引起跛足少年注意,他一顿,脸色微变,忽而抬手,向她胸口袭去,直取玉佩——
噼啪。
只听白雪摧枝声。
殷红的血溅了花又青一身。
她完全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动作太快,快到花又青甚至未看到第三人从何处而来。只看到面前跛足少年双目睁圆,面色灰白,手尚停在距离她凤凰玉佩不足一寸的距离。
雪似鹅毛,悠然飘落,少年颓败的手臂重重垂下,了无声息。
一柄布满铁锈的剑完全贯穿他的胸膛,未开刃的剑尖滴着热血。
骤然变故,花又青愣在原地,只看跛足少年轰然倒下,砸起一层薄雪飞。
终于看清瞬息间杀掉跛足少年的人。
是一个青年人,面容清朗,深眸高鼻,俊美无畴,虽手持锈铁剑,却一身洁净白衣,衣袂如雪,翩若惊鸿,又似玉山飞白鹤。
松开手,他并未拔出剑,只饶有兴趣地看花又青,缓步走向她,不疾不徐。
大约是右腿有恙,男人走路并不平稳,雪地上留下一浅一深的印记,不明显,风一吹就散了。
花又青大骇。
她完全没有听到这人声息。
更令她惊愕的是,这么一个人,无声无息,就将“傅惊尘”杀死了。
那可是傅惊尘,纵使还是少年期,就已经毒若蛇蝎的大魔头傅惊尘。
情绪纷杂间,那青年人已经走到花又青面前,他微笑看花又青,目光落在她胸口,温和地问:“刚才在树上使的什么法子?轻功不错,师承何处?”
花又青惊愕:“你是谁?”
他笑:“傅惊尘。”
花又青僵了身体。
他?
他才是傅惊尘?
跛足,锈铁剑,这个时间点上山拜师。
真正的傅惊尘,在暗中观察了多久?为什么她丝毫未觉?
笼笼总总加在一起,花又青尝试拿起胸口玉佩,试图将剧情拉回原位:“我,我——”
真正的傅惊尘垂眼,也瞧见她那块凤凰玉。
“喔,”他抬起手,温柔捧着花又青的脸,仔细看她面容,“和我的确有些像,一定花了不少功夫——可惜,你似乎认错了哥哥?”
花又青想开口说话,但已经来不及了。
细微的噼啪声,若积雪压断枯枝。
傅惊尘毫不留情地拧断了她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