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之前，灾难之后 八 (第2/2页)
“所以你！米彬！不许说什么看轻自己的话！你也不能只是埋怨自己人生不如意，万事先找自身原因，自己没有错，再去怪别人！别人说你是土狗，我问你，土狗不好吗？”
米彬呆呆地回应着，带着疑惑说：“土狗，好么？”
“你自己想啊！自己去思考！不要管别人怎么觉得！你不是为别人而活！我告诉你！土狗！是我们老祖先最早驯化的狼！为什么啊？因为土狗它忠诚，它聪明，它听得懂人话！聪明的只有慕洋犬吗？土！只是它的代称，不是它的本质啊——”
大雨倾盆，洗刷着两人的身体与灵魂。
“那……那我……该怎么做？”米彬的神情起了变化。
见米彬有了变化，沙寻放开了他的肩膀，抓起他的手对准自己的脸。
“怎么做？很简单，比如现在你来打我一拳，作为我偷你东西的报复。”
“但是……你是我的老师……”米彬不敢动手。
“不是！我现在不是你的老师，我是一个贼，我偷了你的东西，让你失业了！你现在来打我，打我！”
“我……下不去手。”
“好，你不动手，那我就逼你动手！”
说罢，沙寻立马掐住米彬的脖子，米彬惊慌地反抗。
“老师……你干嘛……”米彬不理解，现在的他被掐得很难受。
“你不打我，你就会被我掐死，反不反抗，你自己选！”沙寻加大了力度。
米彬难受至极，他呼吸不了，血管突出，青筋暴起，肺在求救于他，心脏在鼓动他，潜意识开始寻找他，理智开始让步于他，求生欲在催促他打出来，打出为自己而挥的第一拳！
打呀！打呀！快打啊！
在那个时刻，米彬突然不再迷茫。
他紧握拳头，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使劲地打在沙寻的下颚。
成年鹰会将学飞的雏鹰从悬崖边的巢中推下以让雏鹰在与死神的搏斗中学会飞翔。
沙寻因颔部的冲击产生眩晕，松开了手，渐渐倒在地上。
新鲜的空气卷走了肺部的浊气，米彬大喘着粗气，这是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啊——”他跪地，他大喊，悲伤夹着血的气息在雨中扩散开来，像战士的吼叫，像野兽的咆哮。
而沙寻，倒地后的他有些神智不清，他的脑海闪过无数片段……
他看到了自己，他看到了妻子……他们在夜晚的天台……
“喜欢我？哼！别逗了，你没听说吗？我可是个渣男！”
“你信吗？你信他们说的话吗？反正我不信。
妻子的脸不断闪现，不断地说着：“你信吗？信吗？屿辰，你信吗？……沙寻？你信吗？信吗？你信……”
画面再次不断闪现。
“帮我带来一个虚拟投影器”，“三倍价格”，“看到天上的云了吗？它有两层……”，“这个方向还是你们的主舰……”，“你信吗？”
“呼！”沙寻从昏迷中醒来，意识猛地清楚，现在在他的脑海里，所有事情都说通了。
他缓慢地爬起，因为身体还有些不听使唤。
刷刷的大雨降在两个男人的身段上，往日空气里的烦闷已被大雨洗刷干净。
沙寻听到，米彬还在释放着积压了太久的怨恨与愤怒。
“啊——造东西的是老子！写报告，写论文的还是老子！你TM的个陆子骇，把老子的名字抹了，说是你的科研团队的功劳！你妈呦！他们懂个屁！他们就会造个他妈的烂元件，他们还不服！还偷老子图纸和草稿，你还赶老子走！你也配！啊——”。
沙寻看着米彬哭喊的样子，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也有一丝心疼。
待米彬发泄得差不多的时候，沙寻踉跄地走过去，扶起了米彬。
“阿彬，走吧！回去吧！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一阵过后，两个男人顶着雨回家了，他们俩浑身湿透，像刚从与风暴的战斗中归来的水手。
“儿子，C娜呢？”沙寻急匆匆地问道。
“大漂亮姐姐在寝室里，哦！爸爸，我有件事……”
“等会再说！”沙寻没有空搭理白沙，也没有看到白沙打了把伞出去了。
他走到寝室门前，“哗”得一下打开了门。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优美的身形，丝绸般搭在胸前的金黄长发，玉般洁白柔滑的肩背，水嫩细腻的肌肤以及一张晨曦般的侧脸。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敲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沙寻十分尴尬地立刻埋下头，闭眼后退着关上了门。
“什么啊？”米彬还想瞅瞅发生了什么，可沙寻推了推他。
“看什么看！人家换衣服呢！”沙寻一说到衣服，他自己也才发觉他和米彬两个人还是落汤鸡，水还在顺着裤脚往下滴呢！
“呃……走走走，我给你找套工作服，咱们去厕所把衣服换了。”说罢，沙寻便拉着米彬走了。
“那我……那个内……内裤……”
“哎！坚持一下，先挂个‘空档’。”
……
一会儿后。
沙寻在“客厅”中央支了个火堆，烧起了柴。
柴火旁还有两个小架子，上面搭着沙寻和米彬的衣物。
沙寻、米彬、C娜、唔噜四人现在正围坐在一起。
因为刚才的尴尬场景，沙寻首先向C娜道个歉：“那个，不好意思啊，刚才急着找你，忘了敲门，没想到你在……”
而C娜则是笑道：“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刚才我因为好奇你之前说的女性人类的装扮，所以就试了一下。”
“哦噢！那行！现在说正事，刚才我又想了一下，灵光一现，从今天下午的……”沙寻边说边从工作台上拿来一张白纸铺在地上，画起了图。
趁沙寻画图之际，唔噜把手伸向C娜并抓住了C娜的手，意识传输的信号也同时发出。
“公主，为什么他们两个之前还吵架，现在却跟没啥事一样了？”唔噜在意识里问着C娜。
C娜看了看正在认真听讲的米彬，又看了看正在认真画图讲解的沙寻，回答道：“我不清楚，但我可以感受到他们不只是表面上和好了，而且，好像我们星球的男性也有这样的特点。”
沙寻把当天下午所获的情报分析了过后抬起头看着其余三人。
“接下来才是重点！现在我们已经认为对方早已搬到主舰附近去了，但其实，他们很可能并没有动过！”
此话一出，着实让在场的三人都很疑惑。
“啊？但是你也看到啦，那里已经是个大坑了。”唔噜首先提出疑问。
“那它要是不是个真的大坑呢？我们知道他们用了投射器，但是我们并不知道他们到底用了几台，或者说，制造了几个虚拟影像。”
“你是说，那个大坑也是投射上去的？”C娜有些明白了沙寻的意思。
“但是，老师，你说的那些胎印，又是……”
“诱敌之计，对方想让我们自投罗网，我就说他们搬迁装置怎么可能做到悄无声息，连我都没有发现不对劲，结果他们压根就没动！”
“那你怎么确认真的不是你疏忽了呢？”唔噜再次问道。
“小姑娘，这就是你不知道的了，在那个酒吧，就在前天我第一次见到你们的时候，好巧不巧！那天刚好就有个蒙面又不说人话的家伙在找人帮他搞一个中型高功率的投射器。”
“你的话确实有道理，但是我依然不清楚大坑内部的情况啊。”C娜提出了一个致命问题。
“这倒也是，那我们只有明天……”
嘀——刺耳的车喇叭声响起。
众人看向大门，只见白沙把车开到了门口。
“臭小子！干嘛呢？”
车内的白沙拿起麦克风喊到：“爸爸！我告诉你个事情，你别动！”
沙寻很新奇——有什么事啊？这么急。
只见白沙按了车上的一个按钮。
嘭！车子向前冲出了一大截，然后又急停了下来。
这一下冲散了战壕般的废铁堆，沙寻见状急忙躲闪。
“小王八蛋，你想撞死我啊！”
而白沙小声说：“我按错了。”
沙寻一听，气得捂住了脸，哭笑不得。
咔嗒！车门开了，白沙离开了座位。
“下去！”白沙的声音响起。
嘭！一具黑色的身体被白沙一脚踹下了地。沙寻瞪大了眼，他第一眼以为是条变异的狗，走近一看竟是个变异的人！
沙寻迅速掏出枪，对准那身体。
“爸，没事的，他已经被我绑上了。”白沙也跳下了车。
果然，这身体正被一捆钢索束缚着，钢索连接着一个专用连接器——一个电子U形锁，怪物怎么挣也挣不开。
C娜三人也过来查看。
“这……这是……”C娜吃惊极了，连忙从她的特制口袋中拿出一管针，插入了黑色怪物的身体。
怪物得到针管中的试剂后，逐渐变得平静下来。
“这个是你们的士兵吧，还有战甲在呢，都磨光了都。”沙寻一眼看破。
而米彬看到这玩意儿之后，连退了几步并倒吸了口凉气。
“嘶——”
“你嘶什么呀？这还怕？哦不对，你没见过。”沙寻逗了一下米彬。
“我见过。”
“嗯？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
这时，沙寻想起来了——难怪工作台像被推倒过一样。
他想到这儿，又问白沙：“嗯——臭小子！这么大事儿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只见白沙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带着哭腔说：“我想给你说好几次了，你都不理我——”
沙寻一听马上意识到了自己还真是错怪他了，连忙蹲下，双手合十道歉：“好好好！爸爸错了，爸爸错了啊！男子汉不哭，男子汉不哭……”
安慰好了白沙，沙寻见那位异变的藿芙士兵还在恢复，便让众人先吃饭，让白沙去煎一副中药。
……
一个小时后。
“额……呃……”那位藿芙士兵醒来了。
他睁开眼，眼前是一个人类。
“哎！醒了！醒了！快来快来！”沙寻对着旁边喊到。
士兵完全清醒后才发现——自己被绑住了手，背靠着一根柱子。
但他也很快看见一丝倩影：那高洁的气质，金黄的长发，雪白的长衣，正是他曾见过的那位动人的公主。
他用霍芙语惊讶地说着：“我的公主！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去将军那里了吗？”
但公主没有用话语回应他，而是……
左手把他抓起，右手用拳头快速地击打他的腹部，然后双手抓住他的肩膀往下按，配合膝盖进行一次又一次的冲击，接着用右拳，一拳打倒，最后补上一记断子绝孙脚。
米彬和沙寻坐在边上看得裆下一凉，加上两人本就在“挂空档”，这更是让人雪上加霜。
沙寻突然灵光一现，拿起纸笔，写下“於菟”（wutu）二字拿给米彬。
“你看这像不像花名？”
米彬点点头。
“但其实它的意思是老虎。”说罢，沙寻拿起纸张，跟正在动手的C娜放在一个视角平面上比了一比。
米彬一下就懂了。
突然，C娜走了过来，一把抓走了沙寻腿上的枪，对准了那个士兵的头。
“哎呦！别别别！别动我枪啊！”
C娜扣下了板机，却没有反应。
“为什么开不了枪！”C娜气头上来了对谁说话都冲。
“额……我这个有指纹认证。”
C娜听后，很不满地把枪还给了沙寻并往士兵的腹部踢了最后一脚。
“这么大火气啊？”沙寻调侃到。
“他们差点杀了我！”
沙寻把枪重新装好后，把倒在地上的士兵扶正，他注意到士兵脸上的伤口正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沙寻重新站起来，对着C娜说：“我猜猜，他肯定用了你们那个特效药，但是自身抑制不住所有变成了黑不溜秋的怪物，然后，你给他打的应该是抑制剂。”
C娜长出了一口气，回答说。“是！你猜对了。”
接着，沙寻给C娜接了杯水，顺便拿来了一个仪器。
“好了，你也消消火，喝口水，去坐会儿，剩下的让我来。”
沙寻走到士兵跟前，尝试着把手中的东西戴在对方的脖子上。
但士兵并不肯束手就擒，使劲地抗拒着。
沙寻见状，叫来米彬和唔噜把他接好，硬是把东西套在了士兵的脖子上。
沙寻装上去的是一个语言转换器，能单向地把霍芙语转化为人类语言，之所以是单向翻译，是因为它是霍芙人展示的第一件霍芙科技产品，100%的霍芙科技，只能由霍芙人制造出来，主要供人类同那些不想学习地球语言的霍芙人说话，并且这仪器只有佩戴在霍芙人的脖子上时才有用，不能做成耳机供人类佩戴。
“他奶奶的，装个翻译器而已，至于吗？”沙寻不禁骂到。
士兵怒目瞪视着眼前的人类。
“低贱的人类，你为什么会跟公主在一起，你想干什么？”
翻译器中传出了电子音。
“干什么？我还想问你呢？不过……你听得懂中文吗？嗯……唔噜！你给我翻译翻译，问他怎么到这里来的。”沙寻把唔噜叫了过来。
但唔噜好像不太情愿的样子，埋着头支支吾吾半天。
“翻译啊！家乡话都忘了？”沙寻很疑惑。
唔噜逐渐憋红了脸，终于从嘴边挤出了几句霍芙语。
士兵听到后怒色不改，对着唔噜说：“注意你的身份，仆从，你没有权力问我问题。”
此话一出，在场的沙寻和米彬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难怪这丫头憋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唔噜脸色很难堪，脸红到了耳根，她低着头难过地走开了。
沙寻和米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几秒钟后，沙寻歪了歪头示意米彬：快去安慰她。
米彬用手指了指自己，对沙寻的建议表示怀疑，但还是照做了。
他走到了门口，看见唔噜正蹲在门口，朝着大雨淋湿的路面扔着石头。
米彬小心地接近着，一边移动，一边观察。
“那个……唔……唔噜？你……没事吧？”米彬的白痴社交能力此时完善地展现出来了。
唔噜撇过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说：“没事，习惯了，过一会就好了。”
米彬是看到了的，唔噜那微红的眼角。
只是那一瞬间，米彬被触动到了。曾经他也经历过类似的情景，他也是眼角微红的那个。
他突然觉得找到了同病相怜之人。他也蹲了下来，就在唔噜旁边，也开始捡着地上的小石子扔出去。
“我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扔东西。”米彬说这话时一点也不像之前那么生涩，反而很平和，很温柔。
“你也会扔？”
“嗯，但是我扔的是橡皮还有小弹力球，对着墙扔，弹回来了就接住，接住再扔，直到自己觉得累了。”
“但是我看你好像很懂机械，你怎么会是仆从呢？”
“不，我不是仆从，我们这里没有仆从，虽然有人与人的地位差距，但是相对来说都是平等的，除了某些国家”
“真好，不像霍芙星人，征战之后便会把战败文明的后人收为仆从。”
“那你……”
“嗯，我也是，但是我因为我的生父是霍芙星的军官，所以我才没有待在仆从区，而是从小和公主一起长大，虽然我还是会因仆从的身份被看不起，除了公主，她只会在外人面前装做主人，私下却对我很好，只是其他人就……”
两人都停下了扔石子的动作，停下来专心交谈。
“我曾经也被看不起，别人说我是‘成绩好的低能儿’，以前的我也只能默默忍受，并且希望哪一天有哪位正义的英雄帮我揍扁那群人，但现实是，并没有。”
“原来，我们两个都一样。”
“但是老师今天点醒了我。”
“嗯？什么了你？”
“我说，老师点醒了我，就是说他让我明白了一个事情，那就是——我们不能期待别人来做那个替我们出气的英雄，我们应该自己来做自己的英雄。”
“自己来做？”
“对啊！比如我，其实我可以不在他人给予的压抑环境中生活，只要我赚足够的钱到另一个城市定居，要是有人看不起我，我就做出足够的成就来让他不服也得服，要是有人威胁挑衅我，我就打回去，这世界，本就没有那么多高高在上，我只是缺少的就是跳出框架的自信与勇气。”
在如掌声般的雨滴声中，米彬结束了自己的激情演说，他站起来看向唔噜，唔噜也在看着他，呆呆地。
唔噜也缓缓站起来并抱住了米彬，闭着眼说了句话。
“撒拉哦贝卡。”（唔噜的母星语：谢谢）
她抱了好几秒后，便开心地回去了。
米彬愣在了原地。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他回味了很久，之后也回味了很久。
唔噜回到了屋里，看到沙寻和C娜正在审问士兵。
士兵看到唔噜回来了，大喊到：“仆从，我命令你赶快给我松绑！”
唔噜听后走了过来，但她没有照做，而是回头一脚踢在士兵的脸上，把士兵踢了个人仰马翻，然后哼了一声就走开了。
看到唔噜这反应，C娜很是吃惊，她可是从未见过唔噜敢对霍芙士兵这种做法。
沙寻也在想：我去，这小子到底是嘴遁说了些什么啊？变化这么大。
很快，“罪魁祸首”米彬也进来了，他的动作很奇怪，脸上带着笑，应该还在回味刚才突如其来的幸福，而他一进来，就成了焦点。
“都看着我干嘛......啊？”
“米彬你过来，呃……C娜和唔噜你们来继续审。”
沙寻把米彬拉到一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你小子说了什么话呀，这小姑娘就跟川剧变脸一样，这么快心情就变好了。”
“没说什么呀！”
“屁！你刚进来的时候我瞅到她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啊？我就……说了些心里话啊，而且，她现在不挺好的吗？”
“好了好了，说正事，你明天让白沙送你出去，听到没有。”
“啊？我不参加你这个……”
“很危险的，稍不注意就没命了，你不怕吗？而且，白沙太小了，他肯定嚷嚷着要去，但是我不想让他处于极度危险之中，明白吗？”
“你的意思，利用我来拖住白沙？嗯……行吧。”
“一言为定！”
沙寻高兴地拍了拍米彬的后背，转身走了。
但隔墙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