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4 从零开始的都市生活(中) (第2/2页)
不过那到底是什么事呢?按照罗彬瀚在此地两年半以前的印象,周末早晨的八点周雨只会在看期刊,或者电视新闻,要么就是看课本。他不知道周雨现在还是否需要看课本。已经两年多过去了,罗骄天的高考无疑已经成为历史,或许周雨也已经继续他那因为未婚妻失踪而中断的学业。他正在某所大学里读医学博士,那么现在也许他正忙着奔向教室或实验室,这倒和通讯里嘈杂的环境相符。读医也毫无疑问会很忙,就算对于聪明人也是一样。周雨可能有几天几夜赶着复习和研究了。
想到这里时,罗彬瀚的怨气便消散了。周雨继续学业无疑是个好消息,那似乎代表着他已重新走入正常生活,而不再受到周妤的失踪、天降道士或是怪梦的侵扰。作为朋友再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他继续拿起手机,准备打给第二个能够联系而不会引起麻烦的对象。多年以来,俞晓绒是第二个能够和他保守彼此的秘密的人。但那不是出于忠诚或友爱,而是因为如果他们在共同的母亲面前彼此揭发检举,引起的连锁报复将招致倾巢之祸。没有人能获得幸福,他们都会得到她妈妈的铁腕惩治。这种核威慑上的均势带来了局部动态的和平。
他拨出俞晓绒的私人手机号,结果却无人接听。通讯被转入了语音留言箱。罗彬瀚没有留言,而是挂断了电话,既纳闷又警觉地打开俞晓绒常上的社交网站。从最新的动态里,他发现俞晓绒正在海边度假,这才松弛了下来。显然俞晓绒没接电话并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而是因为她正忙着享受海浪和阳光。罗彬瀚知道她很喜欢游泳,也许要游上一整天,到晚上才能接听电话。
周雨正在忙,俞晓绒正在嗨,没有人理会消失了两年多的人正在家里发牢骚。他再没有可以打电话联系但却不会引起任何麻烦的对象了。罗骄天本来也许是个安全的选择,可是他的生母对他看得很紧。如果罗骄天在她面前接了电话,露出任何不寻常的反应,谢贞婉就非得弄清楚那是不是一个女生打来的。她可以背出所有熟人的电话号码,记住所有熟人的喜好与禁忌,哪怕是她根本不喜欢的人,这点是足以叫罗彬瀚感到钦佩的。而如果谢贞婉知道他回来了,中午以前所有罗家三代五服以内活着的亲属都会知道。要是烧纸真的有用,没准死了的都会知道。
罗彬瀚不想让死去的亲属跑来给他庆祝回归。他满怀怨念地打开行李箱,首先把笼子里的菲娜释放出来,让她自己在公寓房间里到处溜达嗅探。然后他把自己那寥寥无几的行李收拾好,把一袋子临时收摘的外星糖果藏进衣柜里头,最后则搬出了装着轻量级米菲的瓶子。他把瓶子放在大腿上,允许米菲生出几只眼睛,在莫莫罗的监视下到处观望他的公寓。
“所以,”米菲缓缓地问,“这是你的巢穴。”
“咋地?”
“对你而言很宽阔。”米菲说,“封闭空间,有点干燥,材料丰富,但是暗藏秩序。没有多少生物活动的气息……我想我喜欢这儿。”
“你别吃这儿的家具就行。”
“那么食物怎么生成?”
“等下去买。”
米菲心满意足地安静下来。罗彬瀚把瓶子抱在腿上,试图从这食人族的威胁里激发一种渴望生存的勇气。他没敢打开社交软件,去看那些无疑已经堆积如山的群聊,各种商务上的通知,由家族群里发来的问候或养生秘诀。他只能鼓起勇气点开短信栏,飞速瞄过那些迫切想要和他取得联系的人发来的文字。他一条都没有点开,但是那些人的声音仿佛已经在他脑袋里回响。罗彬瀚好似触电般放下手机,直勾勾地瞪着莫莫罗。他决定就这么瞪到荆璜出现,或者晚上周雨过来。
他是这么计划的,可是没能赶上变化与莫莫罗的坚持。到了傍晚荆璜出现时他已经完全知悉了短信的内容,并就当前局势做出了重要战略决定。荆璜刚开始狂按门铃,罗彬瀚就扑过去把他抓进来,告诉他这一全新的行程规划。
“驳回。”荆璜说。
罗彬瀚一把抓住他的头发,狠狠地威胁道:“让我走。”
“滚。”
罗彬瀚激动地问:“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滚吗?真的有这么快吗?”
荆璜把罗彬瀚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我的意思是你从我眼前滚开。”
罗彬瀚从善如流地同意了,并表示自己今晚可以睡在寂静号的仓库里,这样荆璜至少能有十个小时不会看见他。听到他提出的办法以后,荆璜的脸孔似乎也微微抽搐起来。
他指着罗彬瀚的客厅说:“是你自己要回来的。”
“不,”罗彬瀚说,“是法克逼我的。”
“放屁。你真以为我不知道?那家伙不管什么事都是提前做好准备的,如果他没有事先和你通过气,根本不会提出让你回这里的要求。”
“是他诱导我的。”罗彬瀚信誓旦旦地说,“我被精神操控了。”
荆璜转身就要出门。罗彬瀚扯住他的后领把他拖回原地。“好吧,”他说,“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我不该回来。”罗彬瀚沉重地说,“我受不了了!”
“少唧唧歪歪。我管你受不受得来,你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罗彬瀚朝着荆璜伸出一只手掌。
“干什么?”
“你拿我的手机点了多少外卖,”罗彬瀚说,“还会会员费和网费,咱们现在结一下账。”
“……你在船上时我也没收钱吧?”
“那是我自愿上去的吗?”
荆璜终于不耐烦了。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头发已经梳得服服帖帖,可是那件带有愤怒的小鸟图案的t恤衫依旧非常醒目。罗彬瀚知道这衣服是自己买的,并且他早就看见荆璜穿过了,但是他还是时不时要偷瞄一眼这个可笑的打扮,并且怀疑自己正身处一个非常滑稽的妄想当中。
“你到底要怎么样?”荆璜问。
“我要回船上。”罗彬瀚掷地有声地回答。
“不可能。”
“咋地?我都住了那么久了,突然就不让我上了?”
“之后要去比较危险的地方,”荆璜说,“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罗彬瀚立刻转头按起墙壁上的空调总控。当他忙着把自己的公寓变成全宇宙最酷热的地方时,雅莱丽伽步伐优雅地从玄关穿过,径直做到客厅的沙发上,冲着他们万分迷人地微笑。
罗彬瀚百忙中朝她看了一眼,发现她穿着一套朴素却典雅的黑白毛呢大衣,里头却搭着一件过紧的休闲衬衫,还有一条碍于她的腿长而变成中裤的黑色休闲长裤。那衬衫是男式的,因为版型显得直上直下,而且纽扣在右边。
这套服装无疑不是寂静号和∈的审美风格。而当雅莱丽伽在这套衣服里毫不遮掩地露出犄角与蹄趾时,罗彬瀚感到自己的脑袋开始眩晕。但是他挺住了,因为经验告诉他雅莱丽伽是个靠得住的女人,从来不把自己陷入绝境——但是会把他陷入绝境。
“别告诉我这是你在附近商场买的。”罗彬瀚说,“您就这么直接走在大街上啦?告诉别人您这是舞台装扮?”
“不,我没去商场。”
“那你这一身是?”
“从你朋友家拿的。”雅莱丽伽说,“我很喜欢他养的那只鸟,它帮我选了这套衣服。”